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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F70周年之五】(蝙超)蝙蝠侠的千层套路 Still Love Runs Long

#n52蝙超(2022年了朋友们 n超早活了 我以我的坑担保这绝对是100%纯甜文)

#有引用漫画原台词 恋爱脑蝙警告⚠️

#送给我最爱的 @济公__大道之行也  祝她生日快乐🎂 以及此外的每一天都要快乐 也祝各位朋友中秋快乐🎑


正文:


在被氪星人扼住咽喉,拎起来重重撞进墙里时,蝙蝠侠觉得自己花了数年加固、自认能抵挡绝大部分意外伤害的盔甲简直如同早春融冻的冰面一般不堪一击,一只蝴蝶停在上面也能使它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他天才的大脑得出了三个结论:第一,对于眼下的情况他无能为力,怒火中烧;第二,超人让他丢了面子,而布鲁斯韦恩最讨厌丢面子;第三,他需要一个绝妙的计划来对这个外星人进行细水长流的复仇。

计划成形的一分钟以后,一道红色人形闪电的到来暂时打破了僵局,氪星人松开了他那只修长、称得上柔软的,同时拥有把月亮丢出轨道的力量的手。

二十分钟后,超人在天启星的炼狱中,而蝙蝠侠正带着两根断掉的肋骨和难以计数的伤痕,通过自愿被一只从天而建的外形怪兽“挟持”,穿越轰鸣隧道。他闯进天启星牢房的同时,钢骨利用自己与母盒的链接策动了一场爆炸,所有外星怪物都因爆炸带来的巨大震动和刮起的热风而陷入混乱,在空中互相碰撞或是高呼达克赛德的名字,他们都是虔诚的、等待被那个长得像是孩子随手垒起来的石头堡垒一样的外星君主拯救的黑暗信徒。没有人发现他。

二十三分钟后,就像那个被纺车针不幸刺破手指的女孩一样陷入昏迷的超人从光与火的地狱中苏醒过来,一道深灰色的阴影出现在眼前,是布鲁斯韦恩——他当然认识他,没有哪个记者会不认识布鲁斯韦恩。克拉克很多次见过这张脸孔被闪光灯或是香槟瓶子投射的斑驳光影照亮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自黑暗中浮现,疲倦、伤痕累累,额头和颧骨上的血污黏着尘土。到处都是明亮到足以使人短暂失明的白亮火光,到处都在闪光,到处都在燃烧,布鲁斯韦恩的影子是唯一的庇护,就像是包裹着他的无边夜色尽头劈开一道银河。黑暗的银河照亮一切。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克拉克耳边只有单调恼人的蜂鸣声。

“他们向我脑中灌输的图片。达克赛德的杀戮与统治遍布整个多元宇宙。我觉得……我看到了我自己。”他扯开自己干燥到疼痛的嘴唇,前言不搭后语,脑中盘旋的记忆迫切想要找到一个倾斜口。“那是一个回收肉体的养殖场。孩子们在尖叫……”

一只固定了黑色利刃的手臂支撑着他,使他勉强坐起来,靠在某个人的臂弯里。耳鸣减弱了不少。

“我们需要你。”

克拉克终于听清了。在爆炸的隆隆巨响和天启魔的尖叫声中,布鲁斯韦恩低沉的声音自他耳畔响起,音色如同丝绒滑过琥珀:

我们需要超人。

二十八分钟后,一阵疾风自他面前吹过。看着扑向达克赛德的蓝色身影,蝙蝠侠再度戴好面罩,唇边滑过一个短暂的笑容。

——他细水长流的复仇计划就从这里开始。



蝙蝠侠的千层套路

Still Love Runs Long



蝙蝠侠的复仇计划很简单:让超人爱上他,向他告白,然后再严辞拒绝他,让这个对待星球和对待一粒尘埃没什么区别的异星救世主心碎地颜面尽失。

这个计划固然不太道德,但话说回来,在这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什么复仇计划是完全符合道德的。何况超人也不会因此失去太多。失恋是痛苦的,当然,但恐怕再怎么痛苦也比不过被拎起来怼在墙上差点被掐死,还是在未成形的正义联盟以及一大群天启魔面前差点被掐死痛苦吧。

而且,我们在谈论的可是蝙蝠侠——蝙蝠侠首先考虑的从来不是道德。

那么,一个人要如何得到一颗心?要如何占据另一个人的笑容,控制他的思绪,榨取他的泪水?又要如何从中全身而退,得体地为这桩伪装成爱情悲剧的滑稽戏谢幕?

布鲁斯韦恩此前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在过去的人生中,他为了发展一段罗曼蒂克关系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只有继续做他自己,接着漫不经心地走过某人的人生,就像行色匆匆的旅人随手摘取路边低垂的枝条上坠着或甜美或苦涩的果实。他不会否认蝙蝠侠曾多次利用某些可怜的(或可恨的)家伙的感情,但“获得一颗心”从来不是他的目的本身,他只关心这段感情是否能帮他得到什么。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他需要的不是感情的结果,或者说,结果是已经注定的,他要的是让对自己错误的迷恋在超人心中深种,汲取一切情绪与幻想为养料,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最终结出失恋的苦果。

而布鲁斯韦恩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用那苦果酿制复仇的美酒了。

他花了几个零碎的夜晚来研究超人,或者说,克拉克肯特(是的,他没花什么力气就得出了超人等于克拉克肯特等式成立),然后得出结论:要得到超人的心非常简单。

首先,卡尔艾尔很强大,这意味着他总是不得不成为所有人的依靠,却很少有被保护的经历,这种偶然的关系错位带来的新鲜感很容易激发其他情感。这并不困难,只需要一点运气加上勇气,事实上他已经成功做到过一次了。

其次,超人很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在过去的数十年中,他谨小慎微的守护着自己的秘密,就像巨龙守护他的财宝,即使是与莱克斯卢瑟无数次针锋相对也没有使之暴露分毫。但同样,他也很单纯,在美国中西部乡村长大的小镇人,背景质朴得简直能拿去拍弘扬美国精神教育纪录片,布鲁斯确信他甚至完全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被一步步引诱着坠入情网。

最后,他很孤独。失去了父母和农场,只身来到全美最繁忙和拥挤的城市生活了五年,每一段感情都无疾而终,审视这样一段年轻的人生,甚至很难找到苦闷与遗憾以外的沉闷色彩——他渴望能够理解他的人,他渴望能够与他分享并且为他保守秘密的人,他渴望朋友、爱人。

他需要布鲁斯韦恩——或者说,他需要的。


计划第一阶段:令他惊奇。

在布鲁斯看来,惊奇是一切可能的罗曼蒂克关系的发端,毕竟“罗曼蒂克”这个词本身就与冒险和传奇有关。惊奇,就像夜空中炸开的第一簇烟火,转角遇到的一丛玫瑰,路灯下肆意打着滚的一只猫,而当你为某个人而惊奇时,也只有在那一刻,你才真正“看清”了他,你意识到他身上包含着超越你掌控之外的领域,而那才是真正值得你去探索的。

布鲁斯很清楚,第一阶段可能是整个计划中最困难的部分。万事开头难,这是公理,但更重要的问题是,对超人这样的人来说,要使他“惊奇”是非常困难的。他能直达地心,漫游宇宙,在沸腾灼眼的岩浆中沐浴,又在云端漫步,枕着瑰丽奇谲的星云入睡。他见证过恒星的诞生与死亡,又独自掠过无数平凡的生老病死——布鲁斯绝不认为自己有与这大千世界相较的独特之处,而且在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不得不提前揭晓了自己的“秘密”身份。

更何况,超人本身就是“令人惊奇”的代名词。氪星人就生活在人类中间,按部就班地无薪加班、挤地铁、打游戏,甚至偶尔拖欠房租,人类生活的哪一件事他都没落下。他拥有宇宙间最神乎其神的力量,却看起来对忍受日复一日的琐碎冗杂乐在其中。

于是布鲁斯得出了结论:能够看透克拉克肯特和他隐藏的秘密的人,才是能够使超人惊奇的人。

于是——

“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世界正呼唤着变局,呼唤着公平与正义,而现在……”他们站在一个废旧厂房里,超人正高谈阔论如何把正义联盟改造成某种类似于慈善团体的公益组织,“在我身旁,有一位海洋帝国的君王,一位亚马逊的公主,还有一个拥有亿万资产的花花公子……”

尽管,超人的强调重音是放在“亿万资产”而不是“花花公子”上,而且考虑到布鲁斯韦恩的身影出现在桃色新闻中的频率,这可能(仅仅是可能吗?)还算得上是客观评价。但与“君王”和“公主”这样庄严荣耀的头衔相比,超人对同为正义联盟的成员,甚至可能与他的关系比其他盟友还要更近一些的蝙蝠侠(毕竟,除了他之外,超人恐怕从没脸色苍白意识模糊地躺在谁的怀里过)的形容则显得格外刺耳——

花花公子?你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刺心”。

“我差点忘了。”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充满讽刺与玩味地拉长了,“你是搞新闻的。小报记者,这正是你们会用的词。”

超人,小报记者克拉克肯特转向他,瞪着那双圆圆、看起来满盈某种明亮液体的蓝眼睛,像只趴在湿纸箱里等待被捡走收养的小狗。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仓鼠笼子——说起来,这才是他们今天聚集在这个韦恩集团某个废弃多年的破工厂的原因,超人想要为他的仓鼠找一位临时领养人(他从一位逃犯那里得到了这两只仓鼠,那个逃犯答应他去自首的条件是超人要帮忙照顾“杰克”和“波比”),因为克拉克肯特那间廉价狭小的单身公寓规定禁止饲养宠物。

“你是怎么——?”超人那如同上过松香的大提琴般低沉动听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干涩。

好极了,超人从出生起恐怕还没有比现在更惊奇的时刻。布鲁斯想。

他并不觉得愧疚,在布鲁斯看来,他又没做什么错事:超人总得向他们坦诚他的地球身份,他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进程。

矛盾被成功转移了,没人再关心超人维护世界和平的伟大愿景,除了黛安娜以外的几位联盟成员开始激烈讨论超人的记者身份是否会对他们各自的真实身份造成威胁,而超人则继续瞪着那对无法克制自己咬拖鞋的冲动的小狗才有的眼睛,向他们承诺自己不会报道任何有关正义联盟内部成员的信息。

小报记者,花花公子。听起来顺耳多了。

——在那场不欢而散的联盟临时会议结束三小时后,小报记者克拉克肯特“死了”。

我好像有点令他惊奇过头了。布鲁斯想。

他瞪着自己面前那份最新的《星球日报》,这份在大都会最受欢迎的报纸用了相当大的篇幅报道了他们的好同事克拉克肯特殉职的消息,露易丝莱恩用她痛彻心扉的文字描述了克拉克肯特“生前”的遭遇:他在街头采访时为了阻止一名企图对每日星报社发动自杀式袭击的反社会人士而受到牵连,不幸身亡。

但另一方面,超人还活得好好的。好好地惩恶扬善,好好地助人为乐,好好地和每一个对生活失去期望的人谈心直到他们重拾信念(他真该去考个心理咨询营业执照,那比记者赚钱的多),好好地和每一个迫切期望在自己的社交圈里小火一把的不要命的家伙合影。他甚至比以前做的更好,更迅速地回应、更高效地解决。

这个计划的第一阶段就出现了巨大漏洞。布鲁斯坐在蝙蝠洞里阴郁地想着,他很少感觉这么郁闷。

韦恩家的几个男孩聚集在角落里的仓鼠笼边。达米安想给它们喂些明显不该出现在仓鼠食谱上的可疑碎屑,提姆阻止了他,他们打了起来,而迪克则在努力驱赶对这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表现出空前热情的提图斯。不知道是赫拉克利特还是普罗提诺*在卖力地跑滚轮,嘎啦嘎拉的声音令人心烦——他给那两只仓鼠重新起了名字,当然,这是他从它们上一个不负责任的临时主人那一并继承来的权利。

他知道超人并没有完全放弃作为一个人类活着,他现在的人类身份是大都会“引擎”消防局名叫乔尼克拉克的消防员(超人的又一条罪名,盗用他人身份,这个名字的原主人已经去世三年了),但他更像是“超人”的延伸部分,一个飘忽的影子,而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乔尼克拉克”不会养宠物,不住公寓,也从不与他的新同事们社交,也不会爱上什么人。一个不愿意向他认识的人坦白除了自己名字以外的任何事的人是不会愿意付出自己的心的,那是克拉克肯特的权利,那个好心的、轻信的、异想天开的小报记者的权利,而他已经用最激进的方式宣布了放弃这一权利。

“你不该那么做的,我知道你喜欢它们,但你吓到它们了!”

迪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布鲁斯刚想反驳他什么都不懂,然后意识到他是在和仍契而不舍地想要和赫拉克利特还有普罗提诺“打个招呼”的提图斯说话。

他当然是在跟提图斯说话,蝙蝠侠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你不该那么做”。蝙蝠侠永远知道他该怎么做。

显然,超人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氪星人看起来真的很迷茫、很沮丧、很像被淋湿的狗狗,所以蝙蝠侠宽宏大量地给他五分钟私人时间——这完全是为了复仇计划,蝙蝠侠可是很忙的,对于一个只和他吃过几次午饭,在瞭望塔一起打发过几个夜晚的时间(当然,主要是在看监控),可能还自作主张不请自来地帮他解决过一些他完全有能力解决的“夜间小麻烦”的一般盟友来说,布鲁斯韦恩可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谁知道在哥谭这个鬼地方五分钟之内可能发生多少犯罪。

“谢谢你答应见我,蝙蝠侠。”不请自来地加入了他夜间活动的超人降落在他身边,动作轻盈得如同一片凋落的玫瑰花瓣。“我需要一些忠告,而你看起来总是最聪明的那个。”

“真让我受宠若惊。”蝙蝠侠说——制定了复仇计划之后,他调整了自己的变声装置,这让他听起来不再那么像一只会说话的蝙蝠,而只是比他真实的声音更低沉、更沙哑些(或许也更迷人,谁知道呢)。

“我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在背叛过去的朋友——那时候,你看穿了我的身份,然后又有一个专门猎杀超能力者的杀手从小镇一直追踪我到大都会,我担心……我担心会连累更多人。那场爆炸给了我一个让克拉克肯特‘退休’的机会。感觉上我会比他活得更久。但最近我感觉超人占据了我越来越多的时间。在我的人生中,我第一次感觉这么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在做正确的事。”红色的披风被夜风托起,摇曳着穿过他被黑色皮革包覆的指尖。

“我为我自己……制造了个独特的麻烦。”

可能也没那么“独特”,你总是那么喜欢自命不凡,其实你与人类的差别并没你想的那么大,氪星人。布鲁斯想。某个人类,某个可悲的,迷茫的,同样自命不凡的人类同样曾经想过要抛去过去的一切,抹去身份,忘却过往,作为一个空白的人再活一次。

只是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当然,他并没有真的那样说,向超人过多的展露自我并不在他的计划列表上。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们聊了超人在宇宙中的“公寓”,那个漂浮在近地轨道上的、容纳了204个最后仅存的活着的袖珍文明,堪称异星博物馆的空间站,从这里望向夜空,那颗小小的、泛着暗淡绿光的人造星星就停在韦恩大厦楼顶。在谈起这些的时候,超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他又开始微笑,像八音盒里的芭蕾舞小人那样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这再一次证实了布鲁斯一开始的推测:超人很容易搞定,鉴于他如此轻易地就控制了他的情绪。

那个晚上他们聊了不止五分钟,因为在他和超人聊天的过程中哥谭又出现了新麻烦,倒不是说蝙蝠侠没有能力独立解决,但作为一个以效率最大化为目标的人类,他没理由不利用自己身边现成的外星劳动力。再者说,尽可能延长与超人的共处时间也将增大他的计划实现可能性,尤其是一起从事依赖合作、具有危险性,也就是容易激发吊桥效应的活动。他与超人一同自高空中跃下,在蝙蝠套索牵制住他下坠的身躯的前一刻被有力地托住小臂。强风吹起他们猎猎作响的披风,未眠的城市自他们之下流过,如同一条闪光的河流。

一切都是为了计划。蝙蝠侠想。

他们分别的时候,蝙蝠侠向超人承诺会帮他解决好问题,而他将借这个机会让他的计划回到正轨上——他要让克拉克肯特“复活”,他必须这样做。克拉克肯特会陪朋友通宵看无聊的夜场电影,会在打游戏时只负责驾驶交通工具而拒绝向任何一个NPC开枪,会关心那些住在筒子楼里的失业者这个冬天能否通上暖气,会连续几个月追踪一桩已经为人遗忘的陈年旧案,也会顶着死亡威胁揭露控制整个大都会新闻报业的商业巨擘与黑帮的勾当。他很普通,还有点呆,或许他无法像超人一样轻易地拯救某人与水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存在的价值就微不足道得可以被轻易抹杀。

“您打算和这位克拉克肯特先生约会吗?”

布鲁斯猛然转过去,站在他身后的是韦恩家唯一有资格和能力偷看蝙蝠侠电脑屏幕的人,阿尔弗雷德将茶盘放在一边,从内侧口袋里取出一只单片眼镜,装腔作势地用麂皮擦了擦后戴上:“据我观察您这一个周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检索和调查这位肯特先生身上——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很出色的小伙子,如果您需要我的意见的话。”

“不是。”布鲁斯一把合上电脑,拿出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阿尔弗雷德——至少曾经是。最近他发现自己在与秘密身份上‘相处’上遇到了点麻烦,因此找上了我。他希望我给他一些建议,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老人沉思了片刻:“所以,您是在和超人约会?”

布鲁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拒绝了阿尔弗雷德给他推荐的“适合一个充满危险与迷人可能性的夜晚”的古龙水(“这有什么必要,阿尔弗雷德?!我穿着蝙蝠装,蝙蝠装的存在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布鲁斯韦恩喷了古龙水!”),带着一个装有与克拉克肯特有关的一切的蝙蝠优盘前往大都会。

这将是他们关系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事关布鲁斯的复仇计划能否实现,因此这一次他必不能重复之前的轻率导致的失败。他为自己精心设计了一个登场方式:他将在超人最缺乏防备的独处时刻,用最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又不失古典韵味的方式现身(他是有品位的),以及,他还穿了那套最突出腰部和腿部线条的轻型蝙蝠装。至于什么是“最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又不失古典韵味的方式”,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提到“浪漫”与“古典”,每个人都不会忘记莎士比亚(对于一个由前英国皇家大剧院知名话剧演员养大的男孩来说,产生这样的认知再自然不过),而莎士比亚笔下最广为流传的爱情,莫过于——

“都几个小时了,你还在换衣服?在一间没人的办公室里……”

布鲁斯发誓,他本来没打算让自己的开场白听起来那么具有……暗示性。他怀疑阿尔弗雷德真的在那瓶古龙水里下了点什么——是的,他还是喷了古龙水,在蝙蝠装里面。毕竟,一切都是为了计划,而计划要做到万无一失是蝙蝠侠的一贯作风。

所幸超人并不善于联想,或者说当下情况实在没给他留下什么用来联想的余裕——一个黑漆的,仿佛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影般的,史上最恐怖的罗密欧刚刚推开了他露台的窗户。

“大都会的楼宇之间的距离确实过于空旷,很容易迷失方向。”那个黑暗罗密欧这样说,好像他是在这个迷宫般的城市里不紧不慢地闲逛了几个小时,恰巧在此刻出现,而不是始终守候在“朱丽叶”的窗台下,解决了两个想讨点零花钱的混混,一个喝得烂醉不知道该把他的手放在正确地方的流氓,还有一群围着两个年轻女孩要薯条吃的强盗贼鸥,只为了等到超人走入那间安静而略显陈旧的消防局办公室的一刻。

“我要去买个酒店专用的免打扰标示,下次换衣服的时候挂在窗外。”史上最科幻的朱丽叶说。

蝙蝠侠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他径自从窗台上跳下来,踩着身后如同银毯般的满月清辉,走向把自己装在柔软的旧法兰绒衬衣和工装裤里的超人。“我答应过你会想办法解决你的难题,我说到做到。”

原来超人真的会把他的制服穿在常服下面,而不是某种更符合他外星人身份的方式,比如某种直接覆盖身体的涂料之类的,会根据超人的需要及时显现。布鲁斯感到有些失望,他给自己的解释是,他失去了窥探氪星科技绝无仅有的机会。

超人通过扫描他带来优盘的元件结构读取了其中储存的内容——又一项蝙蝠侠不知道的超人的神奇能力——然后那双澄澈湛蓝如热带浅海的双眼又一次看向布鲁斯。

他又一次让超人感到惊奇了,而且是好的那种惊奇,不会导致他匆匆毁掉自己的又一个人类身份的那种。布鲁斯想。

这个计划一开始就因为他的轻率而遭遇了大危机,但现在他已经成功将之带回了正轨。

“我已经读完了。”超人小心让那枚来自蝙蝠洞的精密电子产品躺在他的掌心,这让布鲁斯想起更早些时候,他曾用同一只手托起一根燃烧的横梁,让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从他的臂膀下通过。那时候的人们见到的,无私地拯救了他们的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而是沉默的、勇敢的、普通的消防员乔尼克拉克。

“我一路追查克拉克肯特的行踪,从他踏足大都会的那一刻,知道他诈死的那一瞬间。如你所见,这故事读起来相当有趣。”给予必要的赞许和肯定,这是计划实现的必要步骤。

他的手轻轻落在超人的后颈上,一个暧昧又不至于显得冒犯的位置,健康、光滑、柔韧的皮肤隔着手套贴上他的掌心。超人侧过脸来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似乎让他有些困惑,但并没有引起反感。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肢体接触(除掉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当然),这无疑是布鲁斯的复仇计划第一阶段顺利实现的标志。

“我的建议是,世界需要英雄,英雄多多益善。”他低声说,关闭了变声器,用布鲁斯韦恩真实的声音,“为什么不让你的朋友们再一次拥有克拉克肯特呢。他们都很想念他。”

——要让一个善良单纯、没什么见识的小镇男孩动心,可要比俘获完美无暇、了无牵挂的人间之神简单得多。


第二阶段:表现微妙的占有欲

爱一种可以被唤起的情绪。

对婴儿来说,“爱”是一种过于复杂的情绪。他们懂得的只有“占有”,一种原始、强烈,同时多少带着些残酷意味的情绪。但是,随着他们的成长,随着他们不断尝试着去占有,以及有时候不得不接受占有之后的失去,从那充满爱意的、温柔的呼唤和抚摸,从那些莫名其妙但发自内心的笑声,从一次次争吵、分歧,以及之后的原谅中,“爱”的回声自“占有”的虚空中传来。

而这也就决定了,“占有”是“爱”的底层逻辑。当人们决定交出他们的心时,也往往会现在他们心有所属的对象身上寻找得到回应的可能。

这也就是为什么,为了他的复仇计划顺利进行,布鲁斯必须进行一场复杂的、无聊的,并且非常俗套的表演——

“在我们决定做任何事之前,”蝙蝠侠站在瞭望塔会议室的角落里,他的面孔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我们该先找到超人和神奇女侠。”

布鲁斯一直都知道,黛安娜会是他计划的重大阻碍。这不仅是因为她是一位光彩照人、永远完美无缺的神女,也不是因为克拉克肯特的过往约会史以女性为主(其实应该说是100%为女性,根据布鲁斯的调查,克拉克只和同在一所高中,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孩拉娜朗之间存在过约会的可能,但眼下那个红发女孩已另觅佳偶,而克拉克返回小镇探望旧友的频率并不足以支持他们旧情复燃),而是因为他深知,超人和神奇女侠,这两位在他们这个由各种随时可能失控的怪人组成的联盟中最接近“神”的存在,共享着同一种孤独感——神奇女侠的孤独甚至比超人更甚。

孤独是一种强烈、可以称得上盲目的情感。尤其是过去一段时间,全体正联成员因墓魔的复仇而被迫回顾了那些曾经深深刺伤了他们的心的时刻,这无疑会在未来的短时间内放大这种孤独。

抛开他的复仇计划不谈,超人和神奇女侠建立恋爱关系将给整个联盟,乃至整个世界造成诸多不良影响。首先,根据过往的经历可知,这两位超级英雄在不谙世事与冲动行事方面不相上下,而他们俩走到一起势必将助长彼此的头脑发热;其次,超人是个生活在地球的氪星遗孤,而黛安娜是个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神祗之女,他们俩本质上都是外来者,寻找地球伴侣将有助于他们更好地产生对人类社会的归属感,而他们两人的结合则会反而对方推向更深的孤独(这听起来有点矛盾,但蝙蝠侠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哲学);第三……

总之,蝙蝠侠可以针对“超人为什么不该跟神奇女侠在一起”这个主题发表一篇巨细无遗的报告,但现在不是写论文的时候,要紧的是果断将这样的苗头扼杀在襁褓。闪电侠被他打发去全美各地寻找超人和神奇女侠的踪迹(他们肯定呆在一起,毫无疑问,否则克拉克不可能不在第一时间回复他的讯息),钢骨被他打发去搜索网络上是否有发现两位超级英雄同时现身的目击者,海王……海王被他打发回了海里。超人和神奇女侠可能心情不好会约着一块潜个水吧,谁知道呢。现在所有人都在发挥他们的作用,而蝙蝠侠的作用就是——

就是在他们找到超人的第一时间跟他谈谈。

蝙蝠侠走出钢骨为他打开的传送通道。他向那个被迫过早成熟起来的男孩道了晚安,请他自行回去休息,然后沿着林肯纪念堂大理石堆砌的屋檐,向独自一人坐在月光下的超人走去。

哈,林肯纪念堂,全美最著名的希腊神殿式建筑的屋顶。除了那些不需要借助任何装置,一踮脚就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家伙(可能还恰巧拥有希腊血统),谁能想到要在这种地方谈话?布鲁斯猜想,在他到来以前,神奇女侠就坐在超人身边空出的那个位置上,他们并肩亲密地交谈,脸颊靠得很近——说不定还会共享一个吻呢。

仿佛闪电劈中草原上干枯的树木,对复仇强烈的渴望在布鲁斯心中熊熊燃烧着,而计划无法实现的忧虑则如浓烟般遮天蔽日。仔细想想,迹象其实很明显,联盟刚刚成立时他们两个的配合就已经很默契了,而之后联盟每每出现分歧,神奇女侠都在维护超人(包括“花花公子和小报记者”事件),还有一次巴里在瞭望塔吃奶油煎饼被他带了个正着,他说那是在超人和神奇女侠私下聚会时常去的餐馆买的……

“晚上好,蝙蝠侠。”超人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毕竟传送通道打开的声音就像阿尔弗雷德在清晨十分打开的榨汁机一样难以忽视。“黛安娜已经离开了。”

“显然我有良好的视力帮助我注意到这一点。”

“墓魔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她从来都是那样的自信、强大、耀眼,而面对墓魔制造的特雷弗上校死后残存的灵魂时,她似乎被从内部打碎了。”

“你倒是很了解她。”布鲁斯听见自己僵硬、嘶哑,仿佛在地狱的硫火中淬过一般的声音这样说。

超人似乎没有察觉他生硬的语气,自顾自继续着他的话题:“黛安娜始终爱着史蒂夫特雷弗上校,自她离开天堂岛的那一刻直到现在。当然,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男性,事实上,我很难想到这世上有谁比得上你,但是——”

“你在说什么,黛安娜和特雷弗?”布鲁斯觉得他可能需要回蝙蝠洞解决一下自己是否脑震荡了——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要理解超人的语言是如此困难?

超人闻言皱起眉。他仔细端详着蝙蝠侠极为有限暴露在外的表情——布鲁斯希望这部分表情最大限度地表现了他此刻有多么“吃惊”(其实他也是真的有点吃惊,毕竟真实是谎言必要的组成部分,而作为谎言大师,蝙蝠侠自然深谙这一点)。

“这么说,你没有喜欢上黛安娜。”他忽然笑出来,“我之前还在犹豫该怎么尽可能委婉地劝劝你。”

劝他什么?劝他不要爱上神奇女侠,还是劝他不要夺人所爱,做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如果他在超人心中就是这样的形象,那他还不如现在就放弃这个复仇计划,转而给超人下点粉氪(蝙蝠侠气糊涂了,他完全忘记了在这个宇宙里没有出现过关于粉氪的设定)。

“我当然不喜欢——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过要与神奇女侠发展浪漫关系的想法。我敬佩她的勇气和高尚,但也仅此而已了。你怎么会得出那么荒唐的结论?!”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猜测。因为每次我和黛安娜合作行动时你总表现得像被谁踩了尾巴的猫。”超人耸耸肩。“刚刚的样子更像。”他很小声地补充道,但没小到布鲁斯听不到的程度。

“那只是因为每次你们都会一时兴起搞出来一堆烂摊子。”

其实也不是每次,他们也有配合非常精彩的时候,比如蝙蝠侠感染了从卢瑟的秘密实验室泄漏的亚摩卓病毒那次,神奇女侠和超人一直在想尽办法控制全国各地、以及世界上其他受到感染地区的局势,运输疫苗,帮助那些因病毒短暂获得超能力的人不至于迷失其中——但那只是因为蝙蝠侠受亚摩卓病毒影响在床上发着高烧昏迷了两个星期。如果让他和超人合作(或者和神奇女侠),他们肯定会做的更好!

不过超人倒是也没有很介意蝙蝠侠的用词严谨性问题。他只是发出一个模糊而柔软的鼻音作为回应,听起来像是在笑。

布鲁斯不怎么满意他的反应,他是来表达对超人的占有欲的,不是对神奇女侠。“这么说,你在明知神奇女侠心有所属,还与之私会。同为联盟成员,我必须提醒你——”

“我们没有‘私会’!如果我和黛安娜刚才是在‘私会’,那我现在也在和你‘私会’!(“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我不否认这一点。”布鲁斯评价道。)我们只是……她的情感经历了那么剧烈的起伏,所以她需要找人倾诉,而特雷弗上校显然不是那个最合适的对象,因为这情绪本身就是他带来的。”克拉克的眼睛用力地向上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可能是他能做得出来的最接近翻白眼的动作。“好吧,如果这能让你打消对可能存在的办公室恋情的不安,蝙蝠侠,我向你郑重承诺,神奇女侠和你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难过。”

作为一个以“让超人爱上他,再无情地拒绝他,使他心碎地颜面尽失”为目标的邪恶复仇者,被超人划为“最重要的朋友”并不让蝙蝠侠沾沾自喜。他要的是超人的心,而不是他闲暇时偶尔施舍的闲聊和聚餐邀请——说到邀请,他甚至直到现在都没被克拉克邀请去参观他的异星博物馆空间站,这简直是耻辱(好在黛安娜也没被邀请过)。

计划才刚刚进行到第二阶段,不能急于求成。布鲁斯在冷静地思索道。戏已经做的够足的了,该聊点正事了。

“在你们开情感茶话会的时候,我不得不处理了一次联盟分裂危机。绿灯和神奇女侠的分歧上升为街头斗殴事件在过去24小时中不断发酵,绿灯打算以自己退出联盟来平息舆论危机,而亚瑟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求重新组建联盟,由他来领导。”

超人立刻从屋顶弹到半空中,在看到他脸上的吃惊和愧疚时,布鲁斯心中升腾起复仇的快意。“你应该在一开始来找我的时候就说这件事,而不是任由我东拉西扯朋友的八卦新闻!你怎么没有早联络我?短信?我说过一百次了,当你真有要紧事了要给我打电话!(是的,超人是那种永远不会给手机静音的人)哈尔已经走了吗?我们现在就回瞭望塔,逃避和放弃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可以向那些质疑我们的人公开道歉,他们只是还不清楚真相的全部——”

“嘘。”布鲁斯拽住猎猎吹拂的红色披风的一角。

“别紧张,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他安抚地说,“我们以后可能得参加几场无聊的政治秀,还不得不在瞭望塔招待一些所有人都讨厌的‘客人’,但只能说这是必要的牺牲。当然,神奇女侠和绿灯这段时间需要低调一些,而我们有的忙了。”

薄纱般的月光洒在超人的头顶和肩上,而他的脸庞则因为身体背向月亮而有些模糊不清。布鲁斯只知道,超人,能够在地心连续不断地卧推地球五天不流一滴汗的超人,能够在眨眼间到达月球再返回的超人,被他轻轻地,用攥住一把沙子所需要的力气慢慢拉回身边。这让布鲁斯那颗被复仇的欲望攫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的心跳得那样响,以至于他下意识开始担心会被自己的心出卖。

“你总是那么不可或缺,布鲁斯。”克拉克轻声说。

“在公共场合你该叫我蝙蝠侠。”长久的习惯(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肌肉记忆了)让布鲁斯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

哦,该死,没有比这更破坏气氛的回答了。因被自己的愚蠢震惊而立刻清醒过来的布鲁斯感觉像是小丑女刚刚用她的铁锤往自己脑袋上用力招呼了一下——他可能是真的脑震荡了才会这么蠢。他该说“对你来说,或许”作为暧昧的打趣,或者“真正不可或缺的是你”作为直白的赞美,或者随便什么更漂亮些的话都行,但他却偏偏选了这么一句!

克拉克大笑起来。

如果去询问那些与克拉克肯特或者卡尔艾尔熟识的人,他们中的百分之八十会告诉你他是个甜心,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可能在尝试谋杀超人,或者通过引诱超人爱上他再拒绝他实现自己邪恶的复仇,所以他们说的话并不可信。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证实,超人从不会吝啬他的笑容,但那往往是礼貌的、安抚性的、会心的微笑,而不是这样爽朗的笑声,让他显得如此快乐,如此年轻,无拘无束,了无心事,仿佛那个会在两边长满苹果树的田埂奔跑,整晚躺在稻草垛里看星星直到睡着的农场男孩短暂地苏醒了。

“我总是忘记你对‘公共场合’的定义有多宽泛。”那个明快的笑缩小了,但仍然鲜明地停留在克拉克唇边。

“这里只有我们俩。我们在林肯纪念堂的屋顶上呢。”

是的,他们正坐在林肯纪念堂的屋顶(布鲁斯都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坐下的)。金色的月光洒在他们脸上,高处清凉的夜风吹起克拉克乌木色的鬈发,除此之外的一切似乎都在很遥远的地方。有那么一会,布鲁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完全忘记了他的复仇计划。

——但也只是“一会”而已。

就在这一刻,哪怕是永远保持谨慎的、悲观的、理性的阴谋家蝙蝠侠也可以毫无保留地确信,超人方才看向他的眼神满盈喜爱。虽然这个计划从开始执行的那一刻就错漏频出,几乎不是在脱离正轨的道路上就是在被努力推回正轨,但事实证明,他还是越来越接近布鲁斯想要达成的目标的。

就快实现了。复仇的邪恶火焰燃烧着他的心,散发出甜蜜的滋味。

超人就快爱上他了。



【TBC】

赫拉克利特和普罗提诺*:两人分别为古希腊和罗马帝国时期的哲学家


本来想一发完 但刚开学事情很多 很抱歉实在力不从心🙇

不会很长 预计分两到三次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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