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y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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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青】清醒梦 Ch.1

#接第三季结局


“赵吏”是在夏冬青复明后的第三天突然出现的。身体半透明,越靠近脚部的颜色越淡,径直穿过桌面漂浮在空中,没有恨得通红的眼睛,胸口也没有流血不止的弹孔,注视夏冬青的神情带着柔和的疲倦。简而言之,眼前的赵吏是一副符合一般人认知的标准鬼魂形象。

瞥见他的那一眼让夏冬青心思活络了片刻,用来泡面的热水也跟着多倒了一指高度,但也只有一指而已——这种剧情电影里再常见不过,某人因为一时无法接受亲近之人死亡的事实,精神错乱,身体机能也随之紊乱,因而产生了能够看见已死之人的幻觉,甚至能够与自己的幻觉交谈和互动,而随着精神状态逐渐稳定,幻觉的出现就会逐渐减少,直至最终消失。

既然如此,只要对眼前的幻觉视而不见就好。夏冬青想。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赵吏已经死了,死在他的眼前,死在他的枪下。

拆开料包倒进面桶里,用叉子固定好泡面上盖,又在手机上设置三分钟的计时。完成这一套固定动作后,夏冬青心无旁骛地盯着泡面包装上画着的浓油赤酱香酥软烂的大块牛肉,仿佛能够使用目光为之赋予实体。房间里十分安静,手机计时器逐渐急促的滴答声占据了一切,除了夏冬青的头脑。即使是凭借并不丰富的医学知识,他也知道产生幻觉恐怕属于相当严重的精神疾病的症状,而治疗精神疾病又将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之前赵吏不过是在精神病院住了两个周,就花了两万块……

赵吏,总是赵吏。赵吏的存在仿佛夏冬青脑海中的一个巨大漩涡,他的思绪不管起于何处,意图去往何方,只要经过这片水域,就会逐渐偏离航线,最终葬身于漩涡之中。即使赵吏已经身死魂灭,他似乎依旧能够支配夏冬青的思想和行动,现在甚至开始支配他的感官——想到这里,夏冬青一愣,他忽然意识到,既然自己知道赵吏是他的“幻觉”,那他的“幻觉”就应该受他控制,就像人偶尔能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能够有意识地影响梦境,从而能够完成现实中办不到的事一样。

如果这个“赵吏”是我的幻觉,他一定会说“夏冬青你能不能别再吃泡面了”。夏冬青想。

“夏冬青你大爷的,”飘在半空中的赵吏气急败坏地朝着他的头伸出手来,似乎是打算像之前夏冬青又做了什么没顺着他的意,又不至于真惹他生气的事情时一样拍一下他的脑袋,往常这时候夏冬青都会立刻闭眼缩头,装出一副怂样博取同情,尽管赵吏从没真把他打疼过。但此刻夏冬青动也没动一下,仍然盯着包装纸上色彩艳丽的广告画,而当赵吏的手真的“落”在他头顶时,他甚至连一阵微风都没有感觉到。

“算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再吃泡面了?你好歹加根肠吧!”赵吏似乎叹了口气。

果然是幻觉。闹铃声响起,夏冬青揭开包装纸,让人舌根发涩的牛肉香精味的蒸汽扑了一脸,他用叉子搅散还没完全抛开的面,卷了一大坨塞进嘴里,忍受着卡进牙缝里的面芯勉强嚼着,感觉自己像被填塞饲料的鸭子。已经连着吃了两个多月泡面,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得属实凄惨,也确实该换换样了。看来以前赵吏也没说错,方便面吃多了确实会出毛病,他这都吃出幻觉来了。

不过,还真是逼真的幻觉啊。在赵吏的骂娘声中,夏冬青想,呼噜呼噜地灌了两口调味粉冲的热汤。



清醒梦

Awakening Dream



你在做梦,梦在做你。

醒来后,你在一个无言的山丘,梦焦虑地把你找寻。


/短歌集



“老子跟你说过一百遍了!我他娘的不是你的幻觉,是活生生——不对——是客观存在——好像也不对——老子现在是灵体状态,是灵魂,是鬼!鬼你总该相信了吧,你跟我认识这么长时间毙过九九八十一个魂现在连站在你面前现成的一个都认不出来了?!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有一天得跟你夏冬青解释这个——”

“你在这里也会产生幻觉吗?”

“会。”

夏冬青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看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诊室的理疗床上骂骂咧咧的赵吏,“我是在复明后的第三天出现幻觉的。”

“你他妈明明能看见老子还对老子不理不睬?!我从泰山府君那逃回来脱了层皮,千辛万苦赶回来,你他娘的没句嘘寒问暖也就算了,还故意装看不见?夏冬青,你有没有良心?你把你的良心跟着你的垃圾泡面一起泡了吧!泡面料包里的冻干肉都他妈比你的心软!”

“你之前失明过?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市立医院精神科接诊的医生语调有种颇具感染力的严谨,让夏冬青想起自己的导师,尽管对他来说导师的声音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毕竟他已经休学了两个多月,最初是由于泰山府君祭后他的失明使他一时难以继续学业,但现在他已经恢复了视力,却依旧放任自己处于失业加失学的状态,迟迟没有回学校销假。

“……算是后天的吧。两个多月前突然就看不见了,检查了也没看出眼睛有什么问题。”夏冬青含糊地回答,“当时也是在这里的眼科看的病。”

——来看眼睛主要是为了得到病历好办休学。毕竟没人比夏冬青更清楚,阳间的医生医术再高明也看不了阴间带来的病。曾经他能看见,是因为赵吏把蚩尤的灵魂寄放在了他的身体里,他使用的是蚩尤的眼睛,那双让他拥有了看见鬼魂的能力,让他望进了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世界的眼睛。

他的世界本来就该是一片混沌黑暗。

正因为如此,在泰山府君祭之后失明并没有让夏冬青觉得惊讶,不如说之后莫名其妙的复明才是真的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不管怎么样,可以确定的是,蚩尤的灵魂已经被完全从他的身体中剥离了,因此不管夏冬青的眼睛到底是为什么而复明,这都是一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属于人类的眼睛。

说起来,赵吏怎么不骂街了?夏冬青余光小心地往理疗床那瞥了一眼,那里却是字面意义上连个鬼影也没有。难以言喻的情感瞬间攥住了夏冬青的心,与其说是轻松,不如说像是下楼梯时踩空了一级,有种仿佛思绪被抽去一帧的顿挫感,一时陷入了全然的茫然。

“我找到了你过往的病历,你的失明是心因性的——你产生的幻觉内容与造成失明的事情有关吗?”

心乱如麻的夏冬青看向医生——他本以为已经消失的赵吏此刻正飘在医生的背后,一部分肢体伸直穿过了医生的脑袋,正皱眉仔细地阅读电脑屏幕上的病例,或许是由于夏冬青已经难以正常运作的大脑做出的艺术加工,被液晶显示器的亮光照亮的赵吏脸色显得比他刚出现时更苍白。

“夏先生?”

“抱歉。”夏冬青用力揉了揉眼睛,“我想或许是有关系的。两个月前,因为一场……”他纠结了片刻该如何概括那场他直到现在其实都没完全理清思路的献祭仪式,最终还是选了最常用,也最不符合实际的那个词:“意外,我最重要的朋友在我眼前死了。之后我就突然看不见了。”

他听见赵吏叫了他的名字一声,但那声音几乎淹没在剧烈撞击着他鼓膜的心跳声中。夏冬青垂着头,用力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干燥起皮、颤抖不止、十指蜷曲的双手。

杀死了赵吏的手。

“我看到的幻觉就是他。”

接下来夏冬青花了半个小时填写了一份问题复杂到近乎繁琐的量表,然后得到了一份“分离转换障碍”的病历。幻觉,本质上是一种非正常的意识活动。根据医生的诊断,夏冬青会出现看到赵吏的幻觉,主要是由于虽然他在认知层面上已经确认了赵吏的死亡,但他的潜意识仍然在抗拒这种认知,造成了精神分裂,即他看到了赵吏的死,但并没有真的“接受”。而他的大脑为了避免因分裂的意识陷入错乱,虚构了“赵吏”的形象,这种幻觉完全是基于夏冬青对赵吏的记忆形成的,是夏冬青对赵吏的感情与理解的投射。

根据医嘱,目前暂时采取保守治疗方案,先服药一个月,看看情况是否还会继续出现幻觉。

“放任现状固然不可取,但一味抗拒幻觉的存在同样不利于你恢复健康,反而可能加重症状。”医生是这样答复他的,“毕竟这种幻觉的存在本身是一层屏障,一种保护。而要打破这层屏障的前提是,你的精神已经恢复到足以承受刺激造成的压力的程度。”

如此看来,这幻觉的存在就像一个隐喻:把夏冬青拖进本不该属于他的命运的是赵吏,但保护着他不受伤害的也是赵吏。


拿着一张看不懂到底写了什么内容的纸找到药房,用差不多够他大半个月开销的钱换了几个药瓶。来看病时一路赵吏一秒钟都安静不下来,不是咒骂夏冬青就是说些不堪入耳的下流段子,只为了激他回应一句,但现在他只是沉默地飘着,不远不近地跟在夏冬青身边。赵吏在专注地想着什么,甚至没有注意到夏冬青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偷瞄。不知道是不是夏冬青的心理作用,安静下来的赵吏好像变得更加透明了。

医院里多的是心事重重行色匆匆的人,只顾着观察赵吏,夏冬青被走廊对面快步走来的人蹭了一下,手里的药瓶没拿住,七零八落地掉下去。夏冬青一时反应不及,像被手电筒的光柱罩住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赵吏却反应极快地蹲下身,伸出手去捞滚远的药瓶。药瓶从他指尖穿了过去,咕噜噜滚向更远处,赵吏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啧了一声就势往前挪了两步,伸长胳膊去够卡在旁边的椅子下的药瓶。

一种尖锐得不合时宜的委屈突然冲上心头,刺得夏冬青眼眶和鼻尖连片得酸痛,像砰然炸开的烟花,照亮了某些长久隐匿于死角的情感。

这就是幻觉。他告诫自己。赵吏已经死了,冥界和昆仑都确认了这一点,即使赵吏真有本事瞒天过海,留一丝魂魄存在于世,以夏冬青现在这双平凡的眼睛,他也不可能看见赵吏的灵魂。况且,如果眼前的赵吏不是夏冬青的幻觉,他失明的时候为什么感觉不到赵吏的存在,复明后就能看见了?如果不是幻觉,赵吏为什么要呆在自己身边看他吃泡面陪他看病捡药瓶,不去找木兰或是其他跟他有交情的摆渡人,去找娅,甚至去找白蛇,去找那些有能力帮他塑造一个实体的人?

除非,除非——

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冬青猛然转过身,来人是个护士,手里拿着他刚才掉的几个药瓶中的一个,看表情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还好吧?”护士问,口气有些小心翼翼。

烟花在夏冬青心中逐渐消散了,只留有硝烟的隐约余味。周围又有两三个人走过来,都是帮忙捡药瓶的。夏冬青接过药瓶装好,又一一谢过他们。完成这一切后,他再一次看向走廊右边那排供病人等候休息的蓝色塑料座椅。

什么也没有。赵吏不在那里。也不在饮水机旁边,不在诊室,不在药房,不在洗手间,不在大厅。夏冬青在医院里茫然地转了一圈,中间不知道和多少个人擦身而过,每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每个人又都是独立于他的想象之外,每个人都是可见的、可触摸的、可感的。每一个都不是赵吏。

而当他回到原地时,发现最后一个药瓶还在那里。

夏冬青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足够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蹲下身,伸长胳膊把仍然卡在椅子腿下面的药瓶捡出来。


离开医院后夏冬青没有按照原计划直接回到别墅,而是拐去了邻近的一家超市。行走在由两列满满当当摆满商品、展现出一派物质富足式的幸福愿景的货架之间,夏冬青一时有些恍惚,他甚至有点想不起来上次像这样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

以前与赵吏和娅三人同住时,采购是由他和娅负责的。赵吏偶尔会列出购物清单,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交给他们自由决定。那时候夏冬青的兼职多,往往抽出时间时超市已临近打烊,只能随便买点剩余的食材,常被赵吏嘲讽不懂得买菜的基本原理,买回来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枣。他说番茄要盘一盘,圆润饱满的才好;橘子要搓一搓,光滑不粘手的才好;包菜要拍一拍,松松散散的才好。偶尔夏冬青也会想捉弄赵吏,故意买些驴唇不对马嘴,完全搭配不到一起去的食材,现在想来这样的恶作剧也不知道到底整到了谁,毕竟做出来的饭大家都要一起吃。但其实不管他原本买回来的是什么食材,被赵吏捣鼓一番,最后端上桌的东西总是能光盘的。

离晚饭时分还有一段光景,饱满的番茄、松散的包菜,彩灯一样明亮的橘子都是有的,夏冬青都装了一点,又挑了些别的食材。如果赵吏见了,一定会惊讶于他的买菜水平突飞猛进,毕竟之前不管如何三令五申,下一回夏冬青还是会又买来一兜大蒜一样分瓣的番茄,粘蝇纸一样黏腻的橘子,铅球一样紧实的包菜,气的赵吏要拿锅铲打他。现在想来,其实那个时候赵吏不仅有在把决定权更多的交给他,让他自行决定往后的人生,教他射击、掐诀,一些零零总总的保命秘籍,也在努力教他一些“没用”的事,小到如何买菜,大到如何糊弄领导。明明是个阴差,反而活得好像要比自己这个活人还有烟火气。

但是,第一次见到赵吏,他也不是这样的。

明明并没有过去很久,但夏冬青对“444号便利店店长”时期的赵吏印象却好像已经有些模糊了,甚至连他幻觉中的赵吏也更接近从时间顺序上离现在更近的样子。刚刚认识的时候,对夏冬青而言赵吏是强硬的,疏远的,有时候又是不可捉摸的,给人感觉接近新切割的,尚未经过打磨的金属。那些夏冬青在便利店打工的夜晚,如果没有其他客人,他会昏昏欲睡地背着单词或是法条,赵吏偶尔也会来,坐在落地窗前,面向寂寥无人的街道一只接一只地抽烟,或者喝啤酒,店内外都很安静,夏冬青望向他的背影时,会下意识屏住呼吸,就像在避免赵吏身上那些细小不可见的、仅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的金属粉尘会被吸进肺部。

夏冬青并没感觉现在的自己与那个系着脏兮兮围裙的便利店夜班店员有什么不同,但赵吏却似乎已经成为了完全不一样的人。

仔细想来,赵吏出现改变好像差不多就是他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想到青山精神病院给赵吏开具那份也写着“精神分裂”的诊断书,冬青不禁失笑。在诊室时他也问过医生,他目前的症状如果完全放任不管,最终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

“会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会疯。没惹事的话就无所谓,自己在家怎么犯病都没人管你,公共场所惹事了家人就必须把你送来精神病院强制收容治疗。”医生翻了个隐晦的白眼。

我没有家人了。夏冬青想这么说,但他在开口之前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还是要遵医嘱好好治疗的,虽然买药有点贵。毕竟他夏冬青可没有赵吏命那么好,自己要是真成了疯疯癫癫的流浪汉被送进精神病院关起来,可没人会大半夜骑着自行车把他偷出来飞越疯人院。

或许我也会像赵吏那样,因为精神病变成不一样的人。夏冬青想。会变成什么样子,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形象却是因为茶茶的恶作剧而被迫与赵吏交换灵魂时,被赵吏的灵魂占据的自己的身体。

如果真的是那样,如果我的灵魂变得和赵吏的一样。他想。这算不算是让赵吏起死回生?


把几大包打折的海鲜泡面丢进购物车时,夏冬青甚至颇有几分耀武扬威的意味,但除了借势向他推销滞销的老坛酸菜味泡面的导购以外,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件事。

自从离开医院,夏冬青一个人逛超市、结账,坐公交返回远郊别墅区,其间再没见过赵吏。

他几乎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太大惊小怪,为偶然出现的幻觉而花去了大半个月的生活费。或许是由于疲倦,或许只是单纯的懒惰,他每日只是长久地躺着,睡着,做着混沌不清的梦,或者单纯的发呆,在今天以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只是去别墅的院子里晒一会太阳。在此之前,维持这种不健康,甚至是不可接受的生活状态还能被解释为夏冬青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字面意义上“在黑暗中摸索”的生活,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复明了,再继续那样的日子便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别墅的租房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他必须寻找新的住处,而两个月没做任何兼职,之前存下来的一点积蓄也眼看就要捉襟见肘。但接下来要怎么做,夏冬青却感觉毫无头绪,也没有力气。

他甚至连做晚饭的力气也没有了。

公交站离他租住的别墅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夏冬青提着两个购物袋慢悠悠地往回走,打开别墅的防盗门时已是黄昏时分。

要不还是吃泡面好了,泡面不就是为了不想做饭的人而发明的吗。虽然上一顿吃泡面觉得再闻到泡面味他真的会呕吐,但现在想想,他吃腻的是红烧牛肉味泡面,刚才又买了海鲜味的泡面,说不定会觉得好吃呢。夏冬青把各色食材往料理台上一丢就回到了客厅,从背包里倒出药瓶:利培酮、舍曲林、帕罗西汀,还有瓶复合维生素片……夏冬青把各种药物的说明书一张张打开,阅读主治疾病和副作用。嗜睡、疲劳、头痛、梦魇,这些似乎跟他的现状相比倒也没有很大差别。将一次要吃的所有药片都倒在手心里,夏冬青摊在沙发上,算着这一小把药的具体价格,这价格其实相当划算,如果这些小药片中封存的就是所谓的“正常生活”,能够通过消化系统进入血液,最终将幻象自大脑中拔除的话。

“让我看看你都买了点啥。土豆萝卜番茄洋葱……不错啊,还买鸡腿肉了,都知道主动摄入蛋白质了。”

夏冬青腾得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太急,脑袋有些发晕,他捂着头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

厨房里没有拉窗帘,赵吏转过身来,一块金橘色、水波般浓淡不均的光把他的身影框起来,像挂画,也像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传送门。

“做咖喱吧,家里有我囤的咖喱块。那个简单,而且耐放,做一次能吃好几顿,适合你这种大少爷,人菜且懒。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教你做,包教包会,保你满意。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赵吏歪着身子靠在洗理台边,望向他的凤眼中含着笑与蜜一样流动的光泽,似乎和之前的每个黄昏别无二致。

不怕阳光,果然是幻觉而不是灵魂。

那把药片被夏冬青攥在手里,攥得太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糖衣微微有些融化了,黏糊糊地渗进他的掌纹。

这种幻觉的存在本身是一层屏障,一种保护。

医生的话再次浮现,夏冬青自认为自己此刻头脑清明,神志健全,已经完全打通了整件事的关节:既然幻觉的存在是大脑为他的认知能力提供的一种保护,那么他就应该将眼前赵吏的所作所为视作是他的潜意识反映,他更本能的生存需求的具象化表现。之前赵吏一直极力宣称自己不是幻觉而是从泰山府君那逃回来的灵魂,是因为夏冬青潜意识里无法接受他的死亡,渴望他死而复生,而现在赵吏出现在厨房,就是夏冬青迫切进食需要的反应。

赵吏就是生存本能。他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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