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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中/露中】一言不发

“今天不去小耀那里了吗?”伊万看着坐在烧热的火炉边的伊利亚,他的脸被炉火映得通红,五官的轮廓深刻得有些陌生。雪从下午就开始下,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和伊利亚应该已经坐在驶向漠河的火车上。“等到明天早晨再出发的话,雪下的太大,就没法走了。”

伊万很喜欢那种感觉,每到他们坐在火车上的时候,伊利亚会在他的锡制酒壶里装些整年都舍不得喝的伏特加,在路上的时候一口也不喝,但就像是他在刚开春的经常喝的微醺时一样,一向不苟言笑讳莫如深的伊利亚竟然也会哼着歌写些伊万读来反胃的干巴诗。这时候的伊利亚心情是很好的,而伊利亚心情是很少会好的。

小耀会在哈尔滨的车站接他们,穿着深绿的军大衣,脸红扑扑的,睫毛亮晶晶的,看见他们就会笨拙的挥着手,咯吱咯吱地踏着雪跑过来,绷着笑让伊利亚解下红色的围巾给他袋上。每到这个时候,伊万总忍不住在大衣口袋里攥紧拳,却又只想着对小耀笑。伊万喜欢中国的气候,那里比莫斯科温和很多,又很热闹的气氛,喜欢那里的食物和酒,但最喜欢的还是小耀。总是看起来很开心,很可爱的小耀。

“今年就不去王耀同志那里了。”伊利亚抬起头,“你要是觉得受不了了的话,可以先去克雷米亚(注1)待一段时间,最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了。”他膝头摊着一些书信,伊利亚把需要回复的一部分打开放在一边,不需要回复的直接丢进火炉。

“我不去克雷米亚,我要去中国。我想小耀了。”伊万固执地说,一瞬间伊利亚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直直的刺向他,让伊万一度放弃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盯着伊利亚让人不舒服的暗红色眼睛。

“不行。”伊利亚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信,“王耀同志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办。”他手里捏着一封信,牛皮纸的信封,上面贴有牡丹花的邮票,写着漂亮的方块字,伊利亚懂中文,伊万不懂,但他知道那是小耀写的信,小耀喜欢牡丹花。

“你们闹别扭了?你之前不是还说小耀的课程没有结束吗?”伊万不依不饶地问,伊利亚没有拆开那封信。

“现在结束了。”伊利亚盯着火炉,手里捏着那封信,伊万刚想在他把信扔进火炉前接下他,就看见伊利亚把他放进了抽屉里。“今年不去,以后也不去了。”

伊万没再说话,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窗外的雪簌簌地落,伊万在读一本苏联的小说,政治腔很浓,但情节还算有趣,伊利亚在仍然在拆信、写回信,伊万偷偷看着他,伊利亚再没把任何一封信放进抽屉。

伊万看的犯困,便把书丢在沙发上打算回房间,他可以给小耀写信,小耀懂俄语,他可以提伊利亚道歉,他们都知道伊利亚脾气不好,会原谅他的,然后明年他们还可以一起去小耀那里,在伊利亚给小耀讲那些非常无聊的机械原理的时候看着小耀一本正经,皱着眉头的样子。

事情会好起来的。伊万这样想着,站起身,打算往二楼走,在心里想着信的内容。

“伊万。”正写着信的伊利亚叫住他,“作为国家,不要爱上任何人。爱是可怕的,他使人盲目,失去方向。”他还在写着信,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伊万困惑的站在楼梯上,看着兄长的背影。

“即使你爱他,伊万,不要对他吐露,那会是一切的结束。当你爱上了某个人,远离他,不要让他或者你成为别人伤害你们的武器。”伊利亚的脸红得很厉害,眼睛明亮,像圣诞节(注2)喝了过多的酒时那样。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伊万老实的回答。

“答应我。伊万。”伊利亚转过头来看着他,“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你爱上了谁,不要说一个字。”他的红眼睛直盯着伊万,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好。”伊万有点不高兴的回答,他讨厌被强迫,即使对方是伊利亚也一样。

自从雪夜的对话结束之后的好几年,伊利亚都会收到牛皮信封,牡丹邮票的信,一律都是直接放进抽屉里,从不拆开,也不回信。伊利亚在抽屉上挂了一把很重的锁。伊万会给王耀写些信,告诉他伊利亚的情况,自己的情况,其他兄弟姐妹的情况。他尽量让每个人都能在写给王耀的信中被提到。王耀每一封都会回复,回信中规中矩,会写一些他不太明白的句子,他说话也有政治味,这让伊万有些沮丧,但让他高兴的是王耀有的时候会附赠一些树叶做礼物,俄罗斯没有那么红艳颜色的枫叶。

王耀从来没有问过伊万关于伊利亚的情况,或许是伊万自己跟他说的已经够多的了,他了解的很清楚,没必要再问。但是后来有一次,王耀在信里写道:“伊利亚同志,身体还好吗?请向他致以问候。”

伊万知道这不是简单的问候,因为伊利亚已经持续感冒好几个月了,斯拉夫人是不常感冒的。

尽管如此,王耀在日后的信中也没提伊利亚什么事情,但牛皮纸信封还是照例寄到,伊利亚还是把他们锁到抽屉里。伊万不知道伊利亚对于他和王耀通信这件事怎么看,他也不想知道。

伊利亚病的越来越厉害了。他双眼熬得通红,颧骨高高凸起,头发干枯,声音嘶哑,大部分时间只躺在床上。他的上司经常来看他,有点低三下四,焦头烂额的样子。伊利亚并不怎么愿意见上司,每次都是客客气气地让他滚蛋。尽管如此,每次出席会议他都会准备很长时间,尽量表现的和之前别无二致,甚至更加强势,乖戾。家里的气氛总是很压抑,所有的兄弟姐妹,娜塔莉亚和冬妮娅很早之前就离开了,至于托里斯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早就走了。房子里空荡荡的,回荡着伊利亚的半夜的咳嗽声。

“你不走吗?”某天晚上他把水端到伊利亚房间时伊利亚问他。

“总得有人留下来吧。”伊万想当然的回答。

伊利亚用一种仇恨的眼光看着他,那不像是看着弟弟,倒像是看着凶手,仇敌,又充满了无奈与悔恨,伊万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伊利亚恨他吗?

“你说得对。”伊利亚阖上眼。

冬天来了,伊利亚病的更加厉害,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伊万忧心忡忡地守着,他已经好几次看见阿尔弗雷德在附近转悠,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12月24日的晚上,伊利亚咳了很多次血。伊万坐在他的床边,伊利亚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他开始昏迷。午夜的时候伊利亚醒了一次。

“王耀回来了。”伊利亚定定地说,通红的眼睛望着黑暗的雪夜。

“他不会来的。”伊万说,已经懒得纠正兄长的用词,“已经这么晚了,他要来也是明天早晨才来。”

“他一定会。”伊利亚说,话音刚落伊万就听见了敲门声。很急很急,夹杂着风雪拍打在门板上的声音。

那确实是王耀。穿着带毛领的呢子大衣的王耀,肩头落着厚厚的雪花,如瀑的黑发扎在脑后。眉眼柔和清秀,却没了当年的笑意。伊万很多年没见过王耀了,一时感到有些愣住了。他把王耀拉进门,风雪夜关在门外。

王耀没跟他说什么,他领着王耀进了伊利亚的房间。王耀急急地走到病床前,跪在床边,制止了伊万把伊利亚扶起来。

“你太倔了,老毛熊。”王耀鼻子冻得很红,说话也带着酸涩的味道。伊万感到惊讶,他从没听过王耀跟任何人这么说话。伊利亚似乎很满足的样子,冲王耀伸出手,没有去握王耀的手,而是摸了摸他眉梢的雪花。

“我太倔了。”伊利亚说。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王耀的脸靠在伊利亚手心,紧皱着眉微笑着。

“你变化挺大的。”伊利亚温和的笑着,就像很多年前坐在去漠河的火车上一样的笑容。“变得不一样了。”

“我仍然是……”王耀说不下去了。伊万站起身,打开门。

“我知道,我的小布尔什维克。”伊利亚笑着,声音很低很低,眼角堆起虚弱的皱纹。伊万关上门,站在门外,浑身冰冷。他疾步走下楼,用榔头砸开那把很重的锁,拽出抽屉,扯开那一个个信封。

是空的。全部都是空的,每一年寄来的,都是空信封。他为什么要连续几十年寄来空信封?伊万无法理解,伊利亚知道是空的,所以不打开?还是里面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一通混乱之后,他又把每一个信封的碎片捡起来,放回抽屉里,挂上了一把新的锁。

第二天的红日升起的时候,伊利亚已经咽了气。伊万走出门时看见王耀坐在沙发上,还穿着大衣,似乎在考虑什么。晨光让他的轮廓暖融融的,像胡桃木的新芽。伊万心中满是柔软的刺痛。

我答应了伊利亚。伊万想,永远不会吐露一个字。

【End】

 注1:克雷米亚在苏联时期是著名的度假胜地。

注2:东正教的圣诞节是1月7日。

 

终于赶在26日之前写完了。《谎言》和《人之常情》番外一二好久没更了不过请大家放心并没有弃坑,最近事情比较多没太有时间,实在抱歉,寒假会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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