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y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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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代蝙超/哨向AU】Finders, Keepers CH.7

>>>>  7.


克拉克并不清楚的第二件事是,在一段时间后,他们各自冲了个热水澡,换掉了几次干掉又湿了的衣服并且坐在捧着热饮坐在火炉前的时候,布鲁斯的精神触须再一次试探了他。

仍然是一样的结果,哨兵的精神力接触到的只是一片没有尽头的虚无,如同坠入茫茫大海。克拉克肯特的确是个Mute。他看着克拉克在温暖火光下映照的脸庞,朦胧抖动的光影让他的眉眼有些模糊,一些细碎的火光从他纤长密实如羽毛一般的睫毛中漏出来,就像有星星停在他的眼睫弯起的弧度中。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克拉克转过头来,对布鲁斯露出一个友好、因为弄丢了眼镜而显得有些迷糊的笑来,这让他心头一动。布鲁斯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但同时他又不想用任语言话破坏这由炉火发出的细微噼啪声环绕的宁静。

他长得很美。这个念头跃入布鲁斯的脑海,但这并不是真正引起他注意的东西,作为“一个韦恩”的成长环境和他所处的地位决定了“美”在布鲁斯的生活中并不罕见,但是……

哨兵按下了自己心中的异讶,坐进另一张椅子里,在杯子的掩护下继续打量着对方——准确地说,是观察,而非欣赏。

“注射向导素会对哨兵的健康产生影响吗?所以潘尼沃斯先生不想……”Mute先开口了。布鲁斯能闻到他吐息间散发出热可可奶油味的甜香,这让他杯子中的纯净水也没那么乏味了。

他知道记者没问出来的问题是什么:布鲁斯韦恩,已经淡出公众视野的商界大亨和花花公子的实际健康状况如此糟糕,是因为他像个瘾君子一样狂磕向导素吗?

“不会,哨兵信息过载主要是因为精神屏障受损。”他舒展开身子,没有骨头一样瘫在躺椅里,“我不是因为注射向导素过量才变成这幅鬼样子的,那玩意又不上瘾,你颠倒了因果。是因为屏障受损太厉害,所以人工向导素已经很难对我的精神屏障起到加固作用了。”他挥了挥手,“不过没关系,如果我的上一个私人医生说的不错的话,我也用不着受罪多久了——用不了多久,我的精神屏障就会彻底崩溃,精神力死亡,到那时候我就不再是哨兵了。”

克拉克吃惊地盯着他,仿佛一只在被车灯晃得动弹不得的林鹿,不安与歉疚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双动人的蓝眼睛湿淋淋的,火光在他的眸子中流转,仿佛积蓄了泪水一般。

这让布鲁斯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通常能让人头晕目眩的迷人笑容。“你好像很为我感到难过,甜心。真让人感动。”他喃喃地说,“可惜你并不属于这座城市……我还没有问过你,来哥谭有何贵干?”

克拉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从见面起就有些驮着的背忽然挺直了。

更像了。哨兵在心里默默评估道。如果能见超人一面,不是隔着摄像机和电视屏幕,而是面对面地直接接触,他或许就能运用哨兵的感官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我想调查哥谭的一个案子,韦恩先生。”他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布鲁斯抬眼打量着这个穿着浴袍的Mute。

“我想搞清楚‘光明骑士’哈维邓特及GCPD五名警官被蝙蝠侠谋杀一案的真相。”

这倒确实是……令人意外。

“哈维邓特。”布鲁斯听见自己干涩的嗓子发出尖锐的声音,“你说的是那个一年前那个被反社会疯子杀死的检察官。”

“您认识他?”

“在哥谭谁会没听过救世主的名字。”

“我不认为哈维邓特是哥谭的救世主,”布鲁斯布鲁斯倾身拨弄着壁炉里的木炭,直视火焰,就像对这样明亮的光线会给哨兵过于敏感的感官造成多大的伤害并不知情一样。他能感受到来自Mute密切而意味不明的注视,引起他的精神一阵静电般的刺痛。“也不认为蝙蝠侠是个反社会的疯子。”

几缕飞起的火星跳上了他的手指,他小声抽了口气,随手丢下火钳。“这么说,你认为这桩CGPD已经盖棺定论一整年的案子另有隐情咯?”他歪着身子靠在扶手椅里,打了个放松的呵欠,看起来随时会睡着,但大腿肌肉却紧紧地绷着,甚至抽筋一样微微颤动。他的脚趾几乎要把拖鞋抓穿了。

“您难道不这么认为吗?就在案发前的一个周,蝙蝠侠仍然是‘哥谭的佐罗’,一名义务警员。不管警方是否承认,他的确曾经给哥谭带来正面的影响,哈维邓特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他身份的安全,而蝙蝠侠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他惩戒了小丑——然后,毫无征兆地,一夜之间,哈维邓特已经五个警察死了,而蝙蝠侠成了杀人犯。”肯特的语言温吞却并不软弱,事实上,如果声音有力量的话,他已经足够让布鲁斯窒息了,“这说不通。在我看来——”

“这里是哥谭,没人关心别人怎么看,蜜糖。”他懒散地拉长了调子,“你想知道我怎么看吗?我认为你该好好睡一觉,明早回到大都会去,窝在你舒服的小公寓里读几本你喜欢的侦探小说,然后把这些乱七八糟全忘掉。”

肯特看着他。那个大都会人双手捧着杯子,膝盖紧靠在一起,显得无辜而不知所措,但他藏在氤氲蒸汽之后的蓝眼睛表达了完全相反的情绪。哨兵不像向导一样善于感受和分辨情绪,但他们能够阅读每一块肌肉,捕捉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克拉克肯特自信而笃定,即使他现在就坐在一个陌生人的炉火旁,端着陌生人提供的饮料,与陌生人交谈,他依旧没有将任何注意力放在他自己身上,布鲁斯不清楚这究竟是出自愚蠢的过分轻信和天真,还是肯特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强烈到暂时忘我的好奇心——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两种情况都不怎么值得称道。

“在我看来,”不知是壁炉的火光抑或布鲁斯韦恩过于轻佻的语言给他的脸颊染上了暖色,肯特仍然凭借某种近乎顽固的毅力无视了哥谭人的嘲讽,“蝙蝠侠是一位有极强原则和底线的斗士。

“给杀人犯翻案肯定会很吸引眼球,但这也不是什么新鲜观点。”布鲁斯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阿尔弗雷德真的不是给他倒了一杯水而不是白兰地吗?或者他的感官已经糟糕到没有办法分辨两者了,不然他此刻怎么会觉得如此……心绪难平。明明一句“我要休息了”就可以结束这场愚蠢的对话(无礼应当并不是肯特的诸多缺点之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这是个陌生人、异乡人,一个Mute,一个无名之辈——难道他能在克拉克肯特身上寄予什么希望吗?凭什么?难道你还没有尝够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带来的苦头吗?他有些苦涩地自问,却无法自答。

“或许吧。我无意以哗众取宠,更不想凭借这个案子发篇报道,如果这是你就所暗示的,韦恩先生。我可以给您看我的记者证,它会告诉您克拉克肯特在星球日报给体育版供稿,最知名的报道是关于去年哥谭和大都会之间的一场橄榄球比赛,因为那场比赛出现了史诗级的大逆转。我只是相信蝙蝠侠是无罪的,也许是一厢情愿,但我会尽一切努力证明我的观点。”

“你见过他吗?那个义务警员,或者说,法外之徒……”布鲁斯摇晃着他的玻璃杯,澄清的液体漾起变幻的波光,落在他眉眼间,映得那双盐湖般灰蓝的眼睛明明灭灭。“蝙蝠侠。”

克拉克垂下眼,现在他表现得没那么笃定了。这使他的质询者嗤笑出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那家伙感兴趣。或许你读过几篇关于那个疯子捕风捉影的报道,你是个记者,你应当比我清楚那上面写的东西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他不该再说下去了,布鲁斯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仿佛那些词句是没有经过大脑而自发出现在他唇间的一样:“人们只是需要一个象征,在困境中尤为如此,而对于哥谭这样烂透了的城市来说,它只配得到一个靠万圣节戏装把自己打扮成怪物的懦夫。”

“请原谅我的失礼,韦恩先生,在我这样一个局外人看来恰恰相反,蝙蝠侠是一个英雄,而哥谭也同样是英雄的城市。”

是错觉吗?哨兵想,他面前这个比起记者似乎更像是法官的Mute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眨过眼了。

“人们并不想要‘英雄的城市’。这名字或许很好听,但只有牺牲才能创造英雄。人们只想要普通的城市,过普通的生活,哥谭已经不再需要蝙蝠侠了。我们有自己的警察把那些败类丢进黑门监狱,如果黑门监狱也装不下就交给阿卡姆疯人院,这个系统自然不是尽善尽美的,但我们也只能忍受。”布鲁斯以一种些尖刻到近乎炫耀的腔调自我挖苦道:“哥谭人一向擅长忍受,否则我们也不会选择住在这个全国气候最糟糕的洼地了。”

“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总会有他们解决不了的突发状况,尤其是在哥谭。更何况那些家伙,警察、政客、检察官们——啊,当然,还有像我这样‘吸血鬼阔佬’——也说不上多么值得信任。”布鲁斯垂眼啜了些杯中的液体,考虑到他喝的其实只是一杯纯净水,这样的姿态矫揉造作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了,但眼下哨兵确实需要强迫自己做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以分散感知力,抑制在他体内四处流窜的神经性兴奋——这久违的“谈兴”使他胃脘抽搐,几乎要呕吐出来。

“不过,我们不是还有超人吗。大都会离哥谭并不算远,尤其是新的跨海大桥开通以后——虽然超人也用不着高速路。你和超人来自同一个城市,那么你应当对他有所了解。”

“超人?”星球日报的记者愣了片刻才点点头,动作缓慢,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凝重的意味。“还算熟悉,但采访超人这种级别的任务可轮不上我。”

“我听说过,露易丝莱恩小姐是超人的专属记者。你觉得是因为超人只喜欢黑发蓝眼的美人吗?若是如此,我们的外星人朋友可真是有点自恋,尽管他确实有资本如此。不过——”布鲁斯半眯着眼睛,哨兵明察秋毫的视觉使他并不需要这样做,但这是一个信号,表达出自己正在观察对方的意图。

“我发现,其实你也挺符合这个标准,甜心。”他熟练地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来。

不出所料,肯特没什么反应。他可能有点困惑与布鲁斯韦恩突然的调侃,但也仅限于困惑罢了。

“关于超人的事,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韦恩先生?您觉得超人会对哥谭有所帮助?”

“你可能把我看的有点太重要了,记者先生,虽然我确实为此倍感荣幸,但我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在很多哥谭的报纸看来,布鲁斯韦恩甚至已经死了——不过这倒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做此猜测。”布鲁斯放下杯子,他的目光穿过坐在面前的人,落在他身后,客厅里那副一尘不染的旧肖像上。“至于超人,他难道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可能你太忙于调查蝙蝠侠,没有注意到超人今天救了……好像是七个人。”

“我想是六个。”克拉克抿了抿嘴,“如果您指的是今天下午发生在跨海大桥上的车祸。”

“唔。是六个人吗。”布鲁斯漫不经心地回应着,“那看来我多算了一个。”

片刻的沉默之后,肯特站起来。他显然不是那种会将沉默作为一种无声的让步的人,对这个大都会人来说,沉默意味着为下一轮反击积蓄力量。

“我想请您看一样东西。”

他短暂的离开了。现在布鲁斯终于能够毫无障碍地直视那幅画像了:年轻的托马斯和玛莎挽着彼此的手臂,笑容甜蜜而神采奕奕。后来托马斯曾经无数次拉着儿子的手站在这里,充满自豪地说,这里有朝一日会同样挂上布鲁斯韦恩和他的韦恩夫人的画像。他父母的肖像在那场烧光了整幢宅邸的大火中同样付之一炬,但之后布鲁斯想办法联系到了当时的画师,凭借照片和他的描述绘制了一幅几乎一模一样的。

但到底也只是“几乎”。

在他的思绪向更远处蔓延之前,克拉克肯特回来了,抱着一个褪色的、可能还粘了不少沙子的手提包,布鲁斯隐约回忆起这个记者似乎的确一只带着这个破包,以及他那把深蓝色的长柄雨伞。肯特对他笑了一下,打开了手提包,里面有些零碎的小东西和皱巴巴的纸,但这些显然并不是他想要展示的东西——那是一把装在密封袋里的钩爪枪。

“这是蝙蝠侠的?”

“这是蝙蝠侠的。”

他们同时说道。肯特小心地取出那把钩爪枪,放在他们之间的水晶圆几上。这是布鲁斯韦恩回到哥谭之后制作的第一批装备,塑料外壳,轻巧便于携带,同时也有很多问题,比如绳索的承重能力和射程范围有限,因此蝙蝠侠很快就淘汰了这一款抓钩枪。现在恐怕是在蝙蝠洞都找不到相似制式的装备了。

“你去黑市了?那地方可不是欢迎大都会人的旅游胜地。”

“不,我去了奈何岛。”

更糟。

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右腿一阵神经性的疼痛。

“这把枪是一个孩子借给我的,他的名字叫杰森陶德。蝙蝠侠在五年前的某个夜晚出现在他家的阳台外面,把这把抓钩枪扔给了他。杰森一直为他保留着它。”

布鲁斯沉默着端详着那把枪。他坐的离火炉太近了,火星偶尔溅落到他裸露的手背的脚踝,他却一动不动,这让克拉克忽然联想起那个的安徒生的锡兵。

锡兵站在那儿,全身亮起来了,感到自己身上一股可怕的热气。不过这热气究竟是从火里发出来的呢,还是从他的爱情中发出来的呢,他完全不知道。他的一切光彩现在都没有了。这是他在旅途中失去的呢,还是由于悲愁的结果,谁也说不出来……*

融化布鲁斯韦恩的又是什么呢?

“令人感动。”他淡淡地说——锡兵又变回了布鲁斯韦恩。“怎么,你打算从这把枪上提取蝙蝠侠的指纹,然后进行比对寻找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我想GCPD肯定早就这么做过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布鲁西变成蝙蝠侠的第一道工序就是在指腹涂上防滑涂层,任何人在任何蝙蝠侠的装备上都不会找到任何一个有效指纹。

“不,我只是打算把它还给蝙蝠侠。”记者凝视着他们之间那把眼下归属可能有些争议的抓钩枪,声音令布鲁斯难以忍受得轻柔。“这也是杰森想做的。住在奈何岛下城区的人告诉我,如果需要蝙蝠侠的帮助,只要在门口用粉笔画一个蝙蝠的记号,或者在手电筒上花一个蝙蝠的记号,夜晚时打在天空,就足够了。我想试试用这种办法联系他。”

“太可笑了。你还不如呼叫超人,拜托他用那些超能力对哥谭进行一次大搜索。我想这对他来说连一分钟都用不了。”他勾起那把枪在指尖把玩着,“那个杀人犯肯定早就离开哥谭了,说不定躲在南美或者非洲的原始丛林,一辈子不敢再回到美国——”

“他不会的。蝙蝠侠就在这里。

那双满是谐谑的灰蓝色眼睛终于再次把目光放回克拉克肯特身上。他端详着这张努力用每一块面部肌肉表达认真和严肃的漂亮脸蛋,随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布鲁斯感觉自己已经有好久没笑得这么厉害了,这样放诞无礼、无所顾忌——他几乎要真的感觉愉快了。

“他——他为什么要在这儿?等着坐牢还是被枪毙?GCPD可到现在都没放弃抓住他的打算呢,在哥谭没有一条人命比他的更值钱了,人人都想靠他的赏金一夜暴富,平步青云,他又不是上赶着用尸体给人当垫脚石的傻子,他有什么理由呆在这儿?”他有些气喘地说,“退一步讲,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蝙蝠侠杀人案另有隐情,那他就更没有呆在这的理由了。这座城市利用他,之后又背叛他——他该对哥谭恨之入骨才是。

肯特并没被他的放肆激怒。相反,比起布鲁斯的态度,他似乎更为他的身体而感到担忧。他下意识站起身靠近布鲁斯,似乎是想拍拍他的背,担又不确定这样的触碰是否太过亲密,因此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望向布鲁斯韦恩那双湿淋淋的蓝眼睛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可怜——如果阿尔弗雷德站在这里,布鲁斯无疑将成为那个因此被指责的存在。

“因为他还活着。”肯特慢慢地说,以一种近乎顽固的耐心。

“因为他还没有为这里献出一切。为了等待这个时刻的来临,他不得不痛苦地承受所有罪名和指责,并且活下去。”

过了很久,布鲁斯没有回应,他一言不发地地盯着那跳动的火焰,视野一片闪烁的白亮斑点。再这么看下去我大概会失去视力。这个想法淡然地滑过哨兵的大脑。抓钩枪在他灵活的五指间转动着,仿佛一样活物——

咚。

火舌一下子窜上来,塑料燃烧特有的难闻焦味迅速填充了小客厅的空气。

肯特第一时间从沙发里弹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布鲁斯。尽管如此,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在质问上,而是直接直接扑到火炉前,伸出手,似乎想要从向熊熊燃烧的火焰拣回那外壳已经开始变软的钩爪枪。

“你疯了吗?!”

他“嚯”地站起来,从后面揪着肯特的领子把他从火炉前推开。哪怕是处在短暂的爆发状态,这仍然花费了哨兵不少力气,肯特简直沉得像是一代被堆在火炉前的水泥,执着的想要从火堆里拣回那个已经看不出原形的塑料块。在被撞开的一瞬间,肯特转过头来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看清那双眼睛。火光映在那钴蓝的双眼中,明明灭灭,虹膜的纹路纤细而清晰,带着银色的闪光,如同在蓝色的烈焰中燃烧的矢车菊,浓烈的香气缠着他的灵魂坠入黑色的深潭——惊人的美丽同时让布鲁斯韦恩同时感到恐惧和悸动,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动弹不得。如果不是他已经反复试探过肯特,确定他是个没有精神领域的Mute,布鲁斯大概会认为这是个足够摧毁他的精神屏障,将他虚弱的精神力拆吃入腹的向导。

奇怪的是,哨兵的本能在阅读那张因惊骇而略显苍白的面孔时,读到的最强烈的情绪竟然不是愤怒,而是心碎和失望。

膝盖的刺痛唤回了布鲁斯的神志。他们两个刚才的动作都太快了,几乎就在几秒钟内,他完全是凭借本能行事,根本顾不上要记得取过支在沙发边的手杖支撑自己。或许是出于他仅存的可笑自尊,或许是由于愤怒和急切,布鲁斯忍受着钻心的疼痛,半跪下来抓住肯特想要背到身后去的手臂,强硬地卷起刚刚被炉火烧得半截都已经成了灰烬的袖子,大脑迅速列出了一串治疗烫伤的特效药物,其中的大部分应该在蝙蝠洞还有储备,但要如何避开这个记者去取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阿尔弗雷德还没有睡下就好了……

他的动作僵硬地停住了。

在那破烂的布片之下,克拉克肯特从手肘到指尖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红肿和灼烧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个小小的水泡。白皙无暇,光滑得像是泼出的奶油。

“非常抱歉,我毁了您的一件好衬衣——我想这应该是您的衣服吧。不过,仍然是那句话,事情会变成这样,您和我都有责任。”在他有任何其他反应之前,肯特从他手中抽回了手臂,一如既往地温和而不容拒绝,不过比方才多了些不明显的疏离。

布鲁斯脸色铁青地慢慢站直身子,显得比他们见面以来都更加挺拔。身后的火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不断变换形状的黑色阴影填满了整个房间,如同他身后张开巨大的羽翼,笼罩着始终眉眼低垂,却并不因此显得胆怯的克拉克肯特。

“阿尔弗雷德不会希望韦恩庄园把客人半夜三更赶走的恶名在哥谭流传,但我也不想和一个对杀人犯着迷的疯子共处一室。”他克制地压低下颌,“明天早晨,在我再看见你之前,离开这里,请。

布鲁斯转身离开,没有再看肯特一眼,勉强克制着双腿不至于在行走时发抖,抄起手杖登上楼梯。片刻后,二楼传来沉闷的关门声。

被下了逐客令的客人兀自在原处坐了一会,随后他从花纹精美的长绒地毯上爬起来,回到火炉前,凝望着那跳动的火焰,那把抓钩枪已经被融化成了小小的、漆黑的一团,滚在木炭之间,有什么东西在火焰中闪闪发亮——大概是那把抓钩枪金属的部分。克拉克肯特解开领子,俯身贴近火焰,任由火舌亲吻他的面庞和嘴唇,从烈火中取出一簇橘黄的火苗,神态宁静地像是从湖水中掬起一捧月亮的倒影。那火苗在他掌心燃烧了片刻,他捻灭了火苗,现在只剩下一颗外表因黏着融化发臭的塑料而显得坑坑洼洼、坚硬而炙热的金属粒。

“第二天,当女仆把炉灰倒出去的时候,她发现锡兵已经成了一颗小小的锡心。* ”克拉克轻声念道。


【TBC】


*此处为摘录安徒生《坚定的锡兵》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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